【文章評語】醫療糾紛 猶如悲慘世界
某天讀陳醫師那篇有關醫療糾紛猶如悲慘世界,真的感觸很深,對於外科體系醫療從業人員,醫療糾紛真的是他們最大的夢靨。
但另一方面,對於任何個人或者家屬,遭受醫療的傷害後,那種悲痛跟不幸應該大家都有同理心去諒解,做一個多年基層醫療的醫生,我們感受真的很深,醫療糾紛這種事情絕對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完。
醫療糾紛會變到今天這種樣子,其實有很多的因素,譬如說:我們從小到大有種植物或養動物的經驗,我們就都會知道如何去面對生老病死這件事情,人類說穿了也是動物的一種,所有發生在動物的事情在人類身上也都會出現。
醫療糾紛的發生就是醫療事故的發生,因素有時候真的是很難判定,無論再怎麼困難判定的醫療事故,擺在眼前的事實是有一個生命,因為醫療行為之後而喪失,或因為醫療行為之後而受到嚴重的損害,在這種情形之下,人非動物,受害者或者是他的家屬,都是很難釋懷諒解的。
對於整個醫療行為的過程和內容有所質疑都是可以想像,不過就從我們在養動植物的過程裡面,我們就知道有些不幸就這麼發生了。
相較於動物,人類的生命跟健康更形可貴,做為一個醫生當然要有同理心去站在受到損害的病人或家屬的立場想事情,讓我們感受最大困擾跟悲痛的是,在整個大環境是這個樣子之下,我個人是有幾種感想:
面對醫療糾紛我們能夠好好處理的空間並不大,這其中有很大的原因,我站在一個醫師的立場,我真的賠不起,以台灣的醫療目前的給付如果好好做,並沒有甚麼花拳繡腿或者東加西加的話,我們很實在的去從事醫療行為的話,其實我們的醫療給付目前就跟菲律賓、印尼差不多,在這麼低價的醫療給付之下,任何的不幸一旦發生,醫療院所承擔不起賠償的責任,因為賠不起,所以大部分的醫生或者院所在出了事情之後都會選擇規避責任,嘗試不要讓這一種無法負擔的損失降臨到自己的身上。
大部分的醫療人員都會認為承認錯誤,就要扛起所有必須負擔的賠償責任,也因此讓醫療單位和醫生在跟病人家屬處理這些善後事情的時候,會產生很多的摩擦跟歧異,彼此之間會有很多的猜忌,譬如說醫生會站在懷疑病人家屬或者病人要敲竹槓,藉故擴大事端;站在病人的立場或病家的立場,他們會認為他們承受了這麼大的痛苦,看到醫生那個樣子,就覺得是在掩飾過錯逃脫責任。
當然結果就會像陳醫師所講的,醫療糾紛如悲慘世界。我個人從事醫療將近三十年的時間,從事的科別其實是有風險的,有手術、生產等。幾十年的期間,不可能完全沒有失誤沒有發生事故,在這樣子的過程裡面,給大家一個建議,事故的發生,在一開始就選擇承認錯誤可能比較恰當,即使當遇到醫療糾紛時,你覺自己的醫療行為似乎是沒有瑕疵,或者你覺得病人這樣子的一個醫療事故,責任不應該歸責於醫生自己本身。
擺在眼前事實是病人生命失去掉了,或者是他的健康受到了嚴重的損害,這是不爭的事實,但在這個節骨眼你就剛好碰上。或許責任真的不在你的身上,從年輕開始面對這種事情,我都是選擇先承認錯誤下來,然後再回頭好好的去檢討發生過錯或者是這個事故的背後因素,我發覺其實選擇第一時間就認錯,在整個醫療糾紛處理的過程中,似乎讓我覺得整個過程都變得比較平順。
也因為這個樣子,在幾個醫療糾紛的過程裡面,我都沒有面臨像悲慘世界中的那種情景,當然內心的折磨和痛苦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都是有的。當下我們承受了幾乎難以承擔的難過,也看到家屬的痛心,但是至少在這樣子的事件之後,在多年之後就會慢慢的淡掉了。
只有這樣子我們才會從這個不幸的事件裡面,得到經驗,這是可以給我們醫界前輩或者是我們後輩的一些參考。
我特別要提起,在整個行醫過程中,讓我最耿耿於懷的是一件醫療失誤。那時我還非常年輕,做了錯誤的選擇,我手術沒有做好,病人出了事情,但當時我並沒有選擇承認,後來病人也沒有出太大的問題,病人家屬也沒有來追究,但幾十年下來,有時午夜夢迴,這事件都還一直纏繞著我。
在年紀稍大,我覺得這件事情就是做錯了,即使當時病人沒有來追究。如果當時我選擇去告知病人,而且好好的去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就不用在我這二十幾年的時間內,經常讓這件事情來讓自己覺得有所愧歉。
當時如選擇了告知,進而立刻補救的情況下,就不會有往後良心的譴責,當我看到很多醫生在面對醫療糾紛之後,因為一開始的處理沒有站在選擇承認自己有疏失的立場上,導致纏訟兩三年,甚至於到六、七年,我覺得那個過程的煎熬,都不是做另外一種選擇可以比擬的,這是我對於醫療糾紛的一種體驗。